響

*《多余的人》衍生

*PTSD绿出没

*私设有，ooc预警

在小绿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开始慢慢观察起周围的一切来。这个地方上下左右都是无限延伸的黑色，没有任何可以辨别他处于何处的标志。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在某个不能被常识所定义的地方，或者说，他现在正悬浮在某种概念里。

某种密不透风的，漆黑的概念。

沉重的空气带着冰凉的气息填满了他的胸腔。他缓缓呼吸着，想多保存一点温度。

他身上是那件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伯伦希尔教授礼服——暗色的高档面料搭配金色的花纹，紧巴巴地裹在自己身上——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穿过了。自从他从伯伦希尔离职以来，三年？还是四年？这件精致的礼服被他小心地挂在地下储物间的衣柜里，再也没有被熨烫过。

所以，小绿一时还不能很快适应自己的这身装束。如果不是这里实在太冷，他估计会选择立刻脱下，毕竟这令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一个不算成功的老师。

糟糕的回忆很快在他的脑子里膨胀开来，某个蓝色的影子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凝视着他，那副脸孔慢慢变得清晰。

不行，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摇了摇头，打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既然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至少也要寻找一下出去的方法。

他想要从携带随身物品的口袋里拿出魔杖，却感觉指尖意外地触碰到了什么粘稠的东西——他条件反射般地把手举起，看见蜿蜒在他白色手套上的，是散发着甘甜气息的蜂蜜色的液体。

那天，他用沾满着蜂蜜酒的这双手——

“绿教授，真高兴您还记得我。”

终于因为这出滑稽的独角戏而笑出声的观众，从他面前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那是他的学生，他的骄傲，他的爱，他的欲望和梦魇，他穷极一生都想舍弃，却怎么也无法遗忘的人。

此刻，那人正轻巧地站在他的面前，几分孩子似的稚气掩盖不住他作为伯伦希尔高材生和魔法精英的意气风发。

“小蓝……你……”

更多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小绿不知道，原来呼唤一个人的名字需要这么大的勇气。他只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喉咙里起舞，连带着浑身的血管都绷紧起来。好像再用力呼吸一点点，这副身体就要分崩离析。

“您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啊？不要紧吧。”

啪嗒。啪嗒。

小蓝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就好像是面对一道烂熟于心的习题那样轻松。他慢慢地朝着小绿走去，落在黑色空间里的脚步声在一圈一圈地扩大，再扩大。

“不，别过来……”小绿本能地想往后退，然而刚刚还空无一物的身后突兀地多了一道透明的空气墙，让他的后脑勺狠狠地磕了一下。

而此时，小蓝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那样柔软的毛发就快蹭到他的下巴。

“你还活着？为什么…？这，这里是哪？是你做的吗？告诉我！小蓝！”

极度的恐慌让小绿变得愤怒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抓住眼前这个孩子纤弱的肩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指尖滴落的蜂蜜酒将对方的衣服浸染了一大片深色。

他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

“……我当然已经死了。是您杀死的，不是吗？绿教授。”

对方轻飘飘的声音落入小绿的耳朵，仿佛在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的口吻。小蓝的手抬起，抚摸上小绿深陷在自己肩膀里的手，再将那双手搁置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小蓝……！”

就这样将自己的生命放在那双手掌里的人，歪着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来吧？请用这双手再杀我一次吧？”

绿教授？

—————

——

小……

小…小绿……

小绿！！

被模糊的呼唤拽回现实的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黑暗散去了，逐渐清晰的视野里，他看见了他熟悉的卧室，还有小蓝痛苦的涨红着的脸。那样蓝色的稍长的头发因为汗水紧紧地贴在额头上，极速跳动着的脉搏正冲击着自己的掌心。

不是那个小蓝。是这个世界里的小蓝。是还活着的小蓝。

天啊，我做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松开了那双禁锢着小蓝脖子的双手，向后跌坐在柔软的床上。

“咳咳，咳……”

小蓝艰难地支起身体，缓解着窒息造成的不适。小绿愧疚地想要轻抚他的背，但却在要接触他的身体的那一刻缩了回去。

刚刚自己可是用尽全力把他压在身下，想要用这双手……杀了他？

这样的想法让小绿全身发抖。他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他没办法面对小蓝，他担心自己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会把他和那个歪着头笑着的面孔等同起来。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小绿……你还好吗？”

自己的身体被抱住了，被小蓝温暖的身体。这样的身体里曾经住着两个灵魂，他杀了其中一个，而留下的这个却如此地爱着他。

“对不起，我，我做了很糟糕的事……对不起，小蓝……”

他抬起头，看着小蓝，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往下滑落。那双蓝色的眼睛是如此的漂亮，倒映着自己狼狈不堪的影子。

就算是这样的我……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所以，不要紧了。小绿。”

小蓝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他用这种方式回答他——回答他的老师，他的骄傲，他的欲望和他的爱。

就这样彼此呼唤着名字，小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慢慢融化。月亮的光静静照耀着他们，在灰色的墙壁上投下白色的影子。

小绿有些疲惫了，在小蓝的拥抱里很快沉入了梦乡。

————

——

依旧是黑色的世界。

小绿拥抱着那具年轻的尸体，感受着温度慢慢从自己的指尖消失。

“我爱你。”

他说着，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这一刻，他确信，他已经真正杀死了他。